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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诗|18:00】孤灯

意象:戒指

Summary:始共春风容易别。


上一首诗:@反转朝夕. 

下一首诗@苏打水水水水 






我爸妈坐在餐桌对面,将一张照片朝我推过来。我低头仔细看了看这位,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未婚夫?或者按照传统AO之间的称呼,我未来的老婆。名字拗口,但脸是漂亮的,只是这照片白底搭他的黑西装,表情一肃穆就显得森严。我看了看,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政审。


也不奇怪,根据我爸的背景介绍,28岁就做了两年执行董事的人,怎么都得有点上位许久的余裕感。我缩了缩脖子,这样的人和我站在一起,别说像哥哥弟弟,说是爹和儿子都贴切。


但他的上眼睑是一个柔软的弧,或许不是一个太刻薄的人。


我爸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妈也是。


天知道他们在忐忑什么。我从小就知道享受了这等富足就得牺牲点什么,要么是职业的自由,要么是婚姻的自由。他们放任我在遍地疯子的作曲系待了三年,已是甘露一样的恩赐,如今不过是要求一场有期限的形式婚姻而已。我宽宏大量,低头卖乖,“你们决定就好。”


我爸如释重负地松了半口气,我妈却没有。她倾身捉住我的手,软声道,“委屈你了。”


我借机撇下嘴角,表露出些微的忍辱负重,“没事的妈......新房子能不能改个录音室?”




于是我在订婚典礼上见到我的订婚对象。蒲熠星没有如我想像的一样穿镶金细纹的礼服,甚至与照片上那种毕露的生人勿近气息全不一样,浅蓝色的休闲小西装有点跳脱,袖口甚至如Omega礼服惯例一样绣了细小的蕾丝边。


这几乎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低姿态了,我爸在我身边站着,往来宾客都在看这个方向。从我爸眼角的纹路可以看出他满意得要命,得色压不住,在他身份贵重的亲家主动施予的惠好面前一点点显山露水。


蒲熠星走到我和我爸面前来,额发乖巧地在额前回扣,朝我爸微微低头道,“黄董。”然后他转头看向我,轻轻弯起眼睛笑起来,“小少爷,多关照。”他朝我伸出手,像成交一笔生意。


我站在原地没反应,我爸在我身后狠戳我一下。我看着蒲熠星的脸,不得不承认他不上相,那段我见之难忘的睫毛并上目线在我眼前微垂,又在他过白的皮肤上投出阴影。他戴着和choker一样的黑色抑制颈环,凑近了也闻不到一点溢出的味道,但这本就是一种隐喻,眼前人坐拥权柄与金山,却依旧是这个性别至上的世界里最弱势的一环。


这个事实让我兴奋。


我上前牵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舞池中间去。音乐很有眼色地换了首华尔兹,我朝他摊开手心道,“May I?”


蒲熠星像是有点惊讶,和我父母发现我并不抗拒时如出一辙地惊讶。这情绪转瞬即逝,他毫无犹疑地把手交到我手心里。舞池的灯光亮得晃眼,流水一样漫出他美好的肩颈线条淌下去,他的西装在腰处收得紧,有系带,恰到好处的装饰,在社交场合里又几乎是某种可被适当侵犯的暗示。我心念一动,环住他的腰,凑上去吻了他。他僵了一瞬,但立刻顺从下来靠在我怀里,仰头接受了这个吻。


事后我追悔很多年。我太紧张了,记不得初吻他时是什么触感,但应该是很柔软的。


堂内掌声雷动。不管里面有什么情绪,此时全都汇成艳羡涌向我爸。我在心里叹气,更上一层的社交圈在这个晚上朝平民出身奋斗至今的我爸敞开大门,这种冲击简直是天大的奖赏,希望他受得住。


然后我们交换了戒指。很素净的两个铂金圈,和我爸先前挑的那个俗烂颜色一点都不一样。我抬头去看蒲熠星,我妈在旁边柔柔地赞道,“小蒲选的款式好看。”


蒲熠星笑着致谢,将其中一个放在我手里,内侧光亮面刻着Eazin。我把那枚戴在手上。




隔日我领着两辆车敲锣打鼓搬进新家里去。订婚后就住在一起显然不合惯常的礼仪,但蒲熠星说他不在意,正好提前熟悉熟悉。


我指挥人把我的钢琴和吉他搬到负一楼,进门转了一转,楼上楼下的画风极其割裂,客厅和顶楼极简洁,宽大木茶几和深灰色沙发令人直觉冷淡。我深呼吸一口气,只闻见重新粉刷后的一点点墙灰味道,被高效能的空气清新剂迅速吸收。下层却是包了整层深橙色泡沫隔音墙的录音室,我的琴横在玻璃幕门另一侧,像某个乐队的后备仓库。


我看了一眼楼梯上的蒲熠星,他戴着耳机打电话,捧个咖啡杯,朝我微点了个头,示意我随意,自顾自回楼上了。


我后来才知道蒲熠星不在意的缘由。我们两个月几乎没见上面。


这两个月里我淋漓尽致地见证了我和工作狂社畜的区别。蒲熠星早上七点要赶一个大洋彼岸的视频会,八点半出门去公司,晚上十一点左右被司机送回家,遇上第二天有董事会的情况,他会直接留宿城中的高层公寓。而我在家睡到十二点才揉着乱发爬起来,潦草地在家吃一个brunch,下午背着吉他回学校上半节课,坐地铁去九眼桥和搞乐队的朋友在酒吧见面,喝酒喝到起兴才上台,一晚上穿插地唱六首歌。我回家时多半是后半夜,顶楼有时还亮灯,有时候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蒲熠星那天有没有出差。


我只能推测。家里的冰箱跟水产市场的冷柜一样庞大,拉开却空空如也,阿姨只会买近两天要用的食材。最下层两个格子是睡眠面膜,但我看蒲熠星不太需要,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也足以让我看清他小雪人一样莹润透亮的面部皮肤。我往上看,五盒脱脂牛奶整整齐齐摆在一起,往下看是两个水蜜桃,包装上印着玛莎,我了然,那个开在CBD负一楼的英国超市,贵得令人胆寒。


没有线索。我把门关上。


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其实和我预料的相差不大。中间我爸喊我回了两趟家,旁敲侧击地问我和蒲熠星相处的如何。我忙着吃我妈下厨做的章鱼饼,敷衍道还行,我爸欲言又止,说了几句和蒲熠星的关系稳固对生意有利如何如何,我点头应了,心想关系深浅真难定义,相敬如宾算不算好?


这话说不出口,我想完心里先有点不舒服,那天晚上西装系带下面一小截模糊的腰线出现在我脑子里。然后向上,是那个严丝合缝扣着的环。那个环不在我们交易的范围里,我想,我甚至不知道蒲熠星是什么味道的,可能直到这段金线联结的关系彻底断裂,蒲熠星都不会让我知道。




但我没想到事情转折来得如此之快。


那天凌晨我驱车回家,进门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一处亮灯。我在玄关处磨磨蹭蹭换鞋,我妈发来消息问我到家没有,我正回着,突然听见门口一声轻轻的响动,像是金属片撞击门框。


小区安保严密得要命,哪怕是只蚊子也得用它的小细脚拽出一张门禁卡才能进来。我不疑有他,拉开门一看,廊灯漆黑,蒲熠星在门廊处台阶上背对我缩成小小一团,手在地上摸索,车钥匙在手里紧攥着。春寒料峭,我稍稍走近一点,就闻见浅淡的酒的味道,混杂着一点别的气息,我说不清,像挂着露水的花枝,在夜里清冽地流淌出来。


实在和过去两个月来那个疏离的影子判若两人。


我上去摸了一下他的脸,摸到滚烫的一团软肉,可能是我的手太凉,他被激得往后躲。我要拉他起来,他没动,视线空茫没有焦点,却不肯起来。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直接手挽过膝弯把他抱起来,大衣布料流水一样从我手上垂坠下去,裙摆一样,这回我真成了伺候公主的骑士了。廊灯昏暗,我看清了台阶上一处光亮的痕迹,上前把那片薄薄的家门钥匙捡起来塞回蒲熠星手心,又抱着他站起来,走回锁孔边上哄着他开门。我心里庆幸自己前段时间撸铁去得勤,又兼蒲熠星实在轻得像猫儿一样,这样极限的动作也不算太吃力。


他对了半天,总算把钥匙插对位置拧开了门。我将他抱到床上去,替他温了毛巾出来,看他在和自己解不开的衣扣做斗争。我本想帮他一把,但那种花香味在密闭空间里层层地变得浓烈,我后知后觉自己面耳热起来,吓了一跳,慌慌忙忙就要退出去。但走到门口我发现自己脚步都被黏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整个埋在空调被里,嘴唇红润润的,这红色烧到他颊侧,烧到睫毛下,是雪地里开的花。


我认命地转回去,帮他把被角扯下来一点,又拿棉签蘸了水擦在他嘴唇上。这期间我不得不翻出强效抑制剂给自己打了一针,感受着脸上的热慢慢下去。


我一夜没阖眼。




隔日蒲熠星是崩溃的。


他没表现得太明显,但醒在另一个人怀里这件事显然对他而言是个全新体验。我靠坐在床头,蒲熠星僵硬的脊背贴着我的胸口,我好整以暇地等,等他开口的第一个问题。


但他没问,他咔咔地转过来,看着我道,“谢谢。”


我把小小的失望藏得很好,我说,“咱实实在在夫妻,客气啥啊。你昨晚一直咳,我不敢放平你。”


说着我把他从怀里挖出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正要下床时,感觉到袖子上一点点阻力。蒲熠星盘腿坐着,拿上目线狙我,我耐心等着他下一句话,但他松了手,面色恢复平常,对我又说一次,“谢谢。”


这两句谢谢几乎浇灭了我全部的色心。我补了个觉,如常洗漱出门,心想等我晚上回家,这栋房子又是那个模样,空旷的,浓黑的,冰冷的。


我猜错了。


排练结束得稍早,我拖着吉他慢悠悠回家,胃里空空荡荡,走到门边时,发现那盏久不曾亮得廊灯融融地发出暖黄的光,照亮了整个前院。


我推开门,上了二楼,才走到中间就闻见炒鸡蛋的浓郁香味。这个点阿姨早该下班了,我加快脚步走上去,开放式厨房正对会客厅,蒲熠星连衬衣都没换,左手拿铲,围个黑色围裙盯着个锅,见我上来,朝我一点头,“回来啦,正好快出锅了。”


我走上前,看见滚水里煮着面条,蒲熠星正要关火。那面条是两人份的,我惊了一跳,“你这么饿啊?”


蒲熠星小小地掀了我一眼,我心口被小猫一挠。他扬起下颌点一点门禁监控,“看见你车进车库了。”他又问,“你排练应该挺累的?我看阿姨经常给你留夜宵,我手艺一般,今晚凑活一下吧。”


他偏过脸笑着看我,我才发现心里那点雀跃已经呈在脸上了,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忙聊胜于无地压了一下,捧场地用指尖鼓掌道,“你谦虚了,我在二楼就闻见香了。”


他哼一声,把铺了葱段和杂酱的两个碗塞我怀里,“去,接小半碗热水。”


真到在餐桌边上坐下来嗦面的时候我还有点恍惚。餐桌上是五个并排的无主灯,平日里我一个人吃饭几乎不开,但今晚开了三盏。蒲熠星坐我对面,吃饭也不如我想象中那样精细,拌开了就开始狼吞虎咽,吃得两颊鼓鼓。他确实是谦虚了,杂酱应该是现炒的,咸甜交杂得正好,我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汤都让我喝尽。蒲熠星弯着眼睛看我,“好吃啊?”


我拼命点头,竖起拇指,把我前半生学过的词儿都翻出来夸了一遍。期间我本想问他今天怎么不加班,或者不在城中住,但我忍住了。


他笑完了,把碗推到桌子中间,“那你洗碗。”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第一顿夜宵,并就此一发不可收拾。我从我爸口中得知公司合并暂告一段落,蒲熠星好像松了口气,具体体现在他回家的时间愈早。杂酱面变成了回锅肉饭,又变成花椒鱼和水煮牛肉,夜宵变成正餐,逐渐取代了晚饭。我在排练时频频捞出手机,看着聊天框里食材从鲜货变成半成品,再变成一道菜,乐队的其他成员在群里换着花样辱骂我,表情包日日翻新,我充耳不闻。


期末月将至,我索性推掉了所有乐队演出,把落灰的书和写了一半的曲谱搬回家。我拖着大箱子进门,在庭院里就撞上蒲熠星。


他支了个烧烤桌。旁边放了个大的餐盘,保鲜膜盖着串好的各种肉类。我下巴砸地上了。


他忍着笑过来帮我挪箱子,我忍不住抓着他肩膀猛摇,“我涨了五斤了!阿蒲!”


他拍开我的手,得意洋洋地向我展示他依旧伶伶的一条小臂,“看见没,严谨的对照组。你自己反思,少怪到我头上。”


这一晚我们还开了一打啤酒。蒲熠星喝了小半杯就开始上脸,我拿话挑他,说,“我总算知道你那晚怎么醉成那样了。”


蒲熠星绵绵地想反驳我,但铁证如山,他又没法删除我的记忆,只能小声辩解道,“我私下真不是那么容易醉的......只是那些场合,堆金砌玉的,到处反光,一晃我就晕了。”


我下一句话就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了。蒲熠星微垂着眼睛,靠在庭院漂亮的杜鹃花下看我,那天晚上那种旁若无人的浅淡香味扑面而来。


我想问他的好多好多。很辛苦吧,很身不由己吧,为什么接受联姻,被那些条框圈住是什么感觉,想跳出来吗,想疯一把吗,把自己交付到我手里是什么感觉,任陌生人闯入家门会害怕吗。


曾有心动的人吗。会喜欢......我吗?


我一句话都问不出口。蒲熠星不说话就显得深寂,我不敢再试探了。





我开始写我的期末作业,那首歌。从这个晚上开始。


我其实是不相信那些人处于迷乱的、崩溃的状态才能写出歌来的言论的,但此时我不确定了。曲谱越写越皱褶,音符在我面前好像变成了虫子的腕足在桌上爬行。我开始沉迷各种花香味道的烟雾,香薰太淡了,我去买了一套Hillite的纸烟,点燃了却不抽,任它在我面前燃尽,然后丢进没喝完的残酒里融掉。


我用书把自己埋了,眼前反复闪过一个人的脸。谱子被我画得狂乱,丢得到处都是。我冲上楼去,蒲熠星还没睡,点着阅读灯在沙发上看一本书,我冲上去拽着他的手腕,说,“你跟我来。”


他不明所以,顺从地跟我走了。我本来想去拿我的吉他,想了想又放下,转而去开了钢琴。


我吉他弹得其实比琴好很多,但这歌重要,似乎只有钢琴才能不显得轻浮。


我坐下来,脑子里乱飞的音符消失了。我居然胆怯了,摸上琴键时踌躇不定,蒲熠星站在我身边稍微靠后的位置,呼吸声轻轻的。在我漫长的演出经历里这事头一次发生。我按下了第一个键。


后面这首歌怎么弹完的,我完全记不清了,可能我确实混着喝了好几种酒,又或者我太害怕了。我怕蒲熠星听出我想说的,又怕他听不出来,但我弹得乱七八糟,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蒲熠星没有说话。


我几乎是一个在等着君王下审判的人了。但他一直不说话,这让我更煎熬。我抬头去看他,他面上没什么波澜,眼睛却亮,半晌,他才说了一句,“很好听。”


我的心掉回肚子里,也可能没有,是砸在我的脚上了。




一个半月后是作曲系的音乐会,按照惯例学院包下了一间礼堂,可以邀请家人朋友来。我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递出去任何一张请柬。


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机械的,只会顺着孔洞流动的八音盒,木着脸弹了导入那段,还没开口唱时,观众席喧闹起来,我本打算充耳不闻,但下面人群哗啦一下如同热锅滚油一样炸开。有一个男生翻上舞台,打断了我,他声音很大,噼啪地嘶哑,大声质问道,“你怎么抄我的歌!”


我先被问得一愣,但愤怒像是火遇到干柴一样迅速点燃了我。我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滑出一大声响,立刻和麦克风共振引起啸叫,尖锐的嘶鸣声响彻礼堂。我在这巨大噪音里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你说我抄了谁?”


他被我慑住一样,慌忙缩了下脖子,像条被拔了毒牙的蛇。但他又迅速收拾了脸色,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揉皱的手稿,点开他pad里的混音器,放了一段旋律出来,我看了看,创建时间很早——我的心一沉。


但那张手稿。我抢过来仔细一看,手不受控地抖起来,这是我的初始动机,明明被我揉成团扔到音乐教室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翻过来,背面是我用铅笔画的涂鸦,一朵五瓣的杜鹃花,被人用油性笔涂抹过。


我反而冷静了,垂首逼视这人的眼睛,一张有一点点熟悉,却又找不到任何记忆痕迹的陌生的脸,或许只是在学校里和我擦肩而过。但他眼睛里的怨毒溢出来,顶在我脸上,并随着我些微的疑惑而变得更深。他压低声音笑道,“也是,小黄少爷眼高于顶,怎么会记得我这样的——”


他没说完,因为礼堂的灯啪地亮了,照彻底下复杂的滚成一片浪潮的情绪。观众席前排靠左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穿着正统的黑色西装,领带夹别得好好的,在周围一众群魔乱舞里格格不入。他似乎在混乱中抢到了评委席的话筒,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平缓冷静的声音,他说,“安静一点。”


场上居然真的冷寂下去。蒲熠星抬头看我,微微摇了摇头,笑里有鲜明的安抚。我受到某种安心的感召,松开了手。


蒲熠星提了点声问道,“你说这是你的手稿,那你的demo成型是哪一天?”


我旁边的男生被他盯住了,这太奇怪,明明他站在低处,却对全场形成俯视之势,像能随手翻覆一样。我忍不住想,他在公司压住我爸手底下那群乌合之众时,是不是也是如此。那男生浑身一颤,又强自站直了,想了半天才道,“……4月,4月26号左右。”


蒲熠星依旧没动,却又偏过来给了我温和的一眸,是捕猎前势在必得的猫。我更安心了,整个人都松懈下去,向后靠在琴上。蒲熠星冷肃道,“想好了再说。”


男生抿了抿唇,满堂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背后浮出一片汗渍。“想好了,就是26号。”


蒲熠星放下话筒,也翻上台来,他先握一下我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和我撞在一起。然后他拿出手机,连上屏幕,我眼睁睁看着那天晚上的我自己出现在上面。


……这未免太羞耻了,哥哥。


那首歌从里面流出来。我企图用钢琴去还原吉他的和弦,旋律竟然没有变得平淡,可能是那晚砸琴键砸得太重,残影一样的留在上一个音里。我才意识到我那晚弹得有多好。


那个我频频转过去看镜头,脸上是一种酩酊大醉一样的沉迷,我清楚地知道不是对那首歌,是对镜头外那个人。那晚我其实可以什么都不说。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蒲熠星没放完,只放了三分之一。全场都听出来了,这是我刚刚弹的开头的扩展,我的动机和不可言说的情绪,全是一样的。


旁边站的人一脸死灰一样的绝望。蒲熠星紧紧回握住我的手,我才意识到我一直没有松开他。他说,“听清了吧,这是我爱人送给我的。”他说着,又点了点左上角那个电子钟。


4月20日。他接着道,“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天啊。我差点钻进地里。这是个纯粹的巧合,我那天焦头烂额,根本没意识到那是他生日——我们还没来得及互相了解。但蒲熠星握紧了我的手,他和我对视一眼,我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只看见安定清明,他什么都知道。


婚姻本就是阴差阳错,那么这个生日礼物是宿命的巧合吧。


鼎沸人声我都听不见了,蒲熠星拽着我往台下走。我们在幕布的遮挡里,外面风浪大作,和安全的船舱里的人都没有关系。我凑上去,又紧张地停住,问道,“可以吗?”


他不耐烦了,把我的脸狠狠压向他。与此同时他浅淡的信息素气味终于包围了我,我抱着他深吸一口气,闻见鲜甜的,桃花一样的味道。


我想,那盏廊灯一时不会灭了,洛城花还没看尽,我是不那么容易向这个春天告别了。








END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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